《鲸油》是一部独幕话剧！
人物：
本 童仆
厨师
戴维•肯尼 船长
汤姆•斯洛克姆 二副
肯尼太太
乔 鱼叉手
捕鲸船“大西洋王后”号的水手们
景：“大西洋王后”号捕鲸船船长肯尼的船舱——一个方形小房间，大约八英尺高，中间有个天窗，可以看到船尾楼的甲板。左边（船尾处）有一条连在舱壁上的长凳，上面铺着粗糙的坐垫。长凳前面有一张餐桌。长凳上方，有几个帘布遮住了的舷窗。
后面，左边，有扇门通向船长的卧室。门后靠墙放着一架小风琴，看起来很新。
右边，靠后，有个大理石铺面的餐具柜。柜上放着一个女人用的针线篮子。再过去些，有个通向升降梯的门，从那里可以穿过职员住室登上主甲板。
舱房中央有个火炉。天花板正中悬着一盏吊灯。舱房的墙壁都漆成白色。
船没有摇动，而且从天窗上射进来的光线也是黯淡微弱的，它说明这是海洋与天空全像僵死了一般的那种灰暗沉寂的日子中的一天。除了有人在头顶船尾楼甲板上有节奏地踱来踱去的脚步声以外，这种静寂并没受到破坏。
〔这是一八九五年中的一天下午——快要打两击钟——即一点钟的时候。①
〔幕启后，有一刻静寂无声。而后，厨师上，开始收拾船长午餐后仍留在桌上的几个盘子。他是个须发斑白的老人，穿着一条粗布工作裤，一件圆领厚运动衫，戴着一顶有遮耳的羊毛便帽。他的神色气鼓鼓地，好像憋着一肚子火。他停住手，没再把菜盘摞起，向天窗上迅速地一瞥；接着，他踮着脚尖走到后面那扇关着的门前，把耳朵贴在门缝上细听。他所听到的声音使他脸色阴沉下来，气愤地小声骂了一句。从右面门洞传来了一个响声，他飞快地跑回餐桌旁。
〔本上。他是个身材过高、笨手笨脚的孩子，面孔痩削萎缩。他穿着一件圆领厚运动衫，戴着皮帽子。他牙齿冻得咯咯直响，急促地跑到火炉旁，在那儿站了一会，颤抖着，呵着双手，又在两胁上拍打拍打，几乎哭了出来。
厨 师 （看清了进来的是什么人，放下心来）噢！原来是你呀！你一个劲地抖个什么呀？到火炉子跟前呆一会儿，你就不会再嗑牙齿了。
本 冷——啊！（尽力设法不嗑牙齿——讥笑地）你以为是谁来了——是老头子吗？
厨 师 （做了个威吓的动作——本朝后退缩）闭上嘴，小家伙，不然的话，我就要教训教训你。（更亲切地）这半天你一直呆在哪儿？——在水手舱里吗？
本 对。
厨 师 要是老头子看到你前面水手舱里闲着两只手不干活儿，你准得挨他一顿鞭子，叫你不会一转脸就忘了。
本 噢，他啥也看不到。（声调里有点畏惧——向上面瞥了一眼）他只一个劲儿地在那儿走过来走过去，好像对谁也不注意——只是瞪着眼睛看北边儿的冰。
厨 师 （他的声调同样流露出畏惧）他总是看冰。（突然冒火，向天窗上挥舞着拳头）冰！冰！冰！该死的他！该死的冰！把我们困在这儿快一年了——除了冰什么也看不见——陷在冰堆里就像苍蝇粘到糖浆里一样。
本 （担心地）嘘——他会听到你的。
厨 师 （气极）偏要说，他该死，北冰洋该死！他这条臭捕鲸船该死！我像个傻瓜一样上了这条船也该死！（好像意识到咒骂也是枉然，怒气平息下来——摇摇头——带着深信不疑的口气缓慢地）他是个狠心肠的人——航海的人从来没有他这么心狠的人。
本 （严肃地）不错！
厨 师 咱们大伙儿签的都是两年合同，今天到期了。老天保佑！这种猪狗不如的生活两年了，捕鲸鱼也不走运！粮食剩下的也不多了，而且腐烂得不能吃了，船上的人饿得半死不活，可是他还没有一丝调转头回家的意思！（痛苦地）家啊！我开始怀疑我还能不能再回到陆地上了。咱们这些人干活的期限都到了，他还把咱们留在这儿，难道他要把咱们所有的人全饿死、冻死吗？就算现在就动身往回走，咱们的口粮也不够吃到家的啦！那些人准备怎么办？你在水手舱里听到他们说什么了没有？
本 （走到他跟前——半耳语地）他们说他今天再不向南开船回家，他们就要暴动。
厨 师 （幸灾乐祸地）暴动？对，他们只能这么干了；他对他们的态度那么坏，把他们当狗一样看待，早就该这么来对付他了。
本 朝南去，冰都化了。一眼望到头都是清水。大伙儿说：他再不调头回家，实在找不到借口了。
厨 师 （冷冷地）除了北方以外，他哪儿也不看，可是北方能看到的只有冰。他不愿意去看清水，他所想的是弄到鲸油——好像他这回捕鲸鱼运气不好，全是我们的错儿似的。（摇头）我看这个人的脑瓜儿离发疯不远了。
本 （畏惧地）你真的以为他疯了吗？
厨 师 唉！这是上帝对他的惩罚。你听说过一个人要是没发疯能干出他办的这些事儿来吗？（指着后面的门）除了疯子，谁会把他的女人，一个温柔可爱的女人，带上这么条臭捕鲸船上，开到北冰洋来，被这倒霉的冰困住快一年呢。也许她这一辈子会永远丧失理智——因为肯定她不能再恢复原来的那个样子了。
本 （忧郁地）以前她对我一直特别好——（他睁大眼睛，显出害怕的神色）她变得——现在这个样了。
